四十余年前,大导演卢奇诺维斯康蒂的声名,加上原著小说的经典改编,以及世界第一美少年的噱头共同铸就了不朽的电影《魂断威尼斯》。

在维斯康蒂的电影中,向来以黑白影像著称。而他也是新现实主义电影的领军人物,不过在其晚年进入唯美主义的古典美学中。而这部著名的《魂断威尼斯》则是他唯美风格的扛鼎之作。

电影中艺术家阿申巴赫前往威尼斯度假,他恋上一个少年,而滞留威尼斯。由于爆发霍乱和长期的追逐,他油尽灯枯。

彩色的图像,冗长的镜头夹杂着优雅,述说着这位“最后的贵族”对青春肉体的怅惘。静止的定格镜头,摄影机缓缓的角度追踪,如同一帧帧明信片的有序堆叠。但肉眼无法识别,因为一幅幅泛白的古典色调般的画面已经将人吞噬。  在这种情境下,电影中的人物成了移动的影像,他们随意摆弄姿势,而观众的眼睛则定格一幅幅富有动感的静态影像。电影中的一切都是电影布景的部分,一切融合的无懈可击。在你看来,只是在岁月摇移后打开盒子,拿出一张泛黄的明信片的久远之感,而这正是维斯康蒂的高明之处。

电影中,美少年塔齐奥的扮演者——世界第一美少年伯恩安德森更是从三千名少年中挑选而出。他唯美而纤弱,在维斯康蒂的镜头下,于海滩上嬉戏打闹,从而使艺术家阿申巴赫为之倾倒。而那背景音乐《第五交响曲》将艺术家求而不得的挣扎与惆怅展现地淋漓尽致。染上霍乱的阿申巴赫伸出手去抓住少年那瞬间的景致,却油尽灯枯,咽了气。那对生对死对美的迷醉令人动容。

导演维斯康蒂的叙述方式亦是影史少有的。两个主人公之间没有任何对白,乃至于更没有丝毫的接触与冲突。深陷痴恋的艺术家阿申巴赫一直痴情地偷窥少年塔齐奥的一举一动。而少年塔齐奥却一无所知地沉浸在自己的玩耍中。镜头在阿申巴赫与少年塔齐奥的不断转换之中,让人情不自禁地随镜头走入阿申巴赫的内心世界,而忘却沙滩,游客等景致。一个个内心世界的画面消解掉现实事物,主人公也从现实的层面进入精神世界。观众的兴趣随着导演所给的镜头一步步走入故事的本身。而叙事的两条主线,主人公之间情感纠葛的逐步推进以及阿申巴赫对于霍乱的质疑也随电影的镜头稳步推进。最终,在燥热的天气,泛白的光影,内心的焦躁中,主人公阿申巴赫在感官的搏斗中无力落败,奄奄一息,油尽灯枯。       

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曾说过,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大意是说,人性有两面,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穴居着一只猛虎,只是在虎穴之外仍有蔷薇丛生,猛虎的魄力也可以和蔷薇的细腻和谐一体。

人亦如此。感性与理性互相纠葛,才成血肉。感性有如蔷薇般细腻,理性有如猛虎般强悍。正是两者的结合,才生成五彩斑斓的心理世界。

《魂断威尼斯》中的阿申巴赫,正是纠葛于绝对理性与本我欲念而油尽灯枯,猝然而逝。作为一名艺术家,阿申巴赫在长期对美的追求中感到心力交瘁。待他逐渐消解绝对理性时,他体验到美的欢愉。而此时,他却深陷其中,于痴恋中逝去。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

主人公阿申巴赫的形象是耐人寻味的。他可能既爱美而又耽美。抑或他可以称之为是那喀索斯情结与皮格马利翁情结的结合体。他之所以着迷于少年塔齐奥,并不单单是他那至美的容颜,更是对青春肉体的怀恋。初见塔齐奥便被他的青春盛颜所痴迷,是在水面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倒影。他娇媚,纯情起来,瞬间成为了那喀索斯,一个古希腊神话意象,即为自恋吧。而这一切是极为复杂和苦闷的。

情感使人狂热,乃至于葬送理智。翩翩美少年塔齐奥是艺术家心目中美的化身,他面容俊逸,如希腊古典雕塑般圣洁,简直是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这种纯粹美好的感叹由心生发出,一发不可收。艺术家本能地遭受情感的挣扎,他纠结,犹豫,以至于准备离去。他的理智与情感进行激烈的斗争,最终不顾一切走向情感的巅峰,单纯的理性向纯粹的感性不断转变,于是一步步走向死亡。因此可以毫无疑义地说威尼斯之死,是一个无法逃脱的死亡陷阱,一个挣脱不了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