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功夫经典《黄飞鸿》拍到第三集的时候,让广东拳师从佛山打到省城再打到北京城,解救完华人劳工保护好革命党再挫败洋人阴谋救下李鸿章大人,整个一家国情怀渲染到极致。而二十一世纪功夫经典《叶问》却玩的是一种逆向旅程,拍到第三集的时候,则从打日本鬼子到打英国拳王再到关爱结发爱妻,一句“最重要的还是你身边的人”不禁让人困惑道:这到底是一部功夫片,还是一部爱情片?因为正当香港武术界人士都期待着一场咏春拳的龙争虎斗之时,叶问却陪着身患绝症的妻子张永成在温馨的小屋内翩翩起舞,而叶问之所以最后要同张天志比武,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咏春正宗,而是为了完成妻子这一生的最后心愿!
 
    其实回顾整个《叶问》系列,都会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即使打戏再精彩,叙事也总是断裂的,根本不似《黄飞鸿》系列中每一集都是一条主线从头拉到尾,打斗为剧情服务,情节也丝丝入扣,时常将主人公逼入死胡同,让观众与其同命运共呼吸,共同体会那种绝境逢生的快感。《叶问》第一集中的佛山扬名和怒打鬼子完全被割裂为两个不同的时空,而第二集中的香港立足和力搏拳王又是两件不同的事,两集下来,除了深陷鬼子大牢外,其他时间的叶问都无性命之忧,而除了同鬼子的民族矛盾外,其余的矛盾冲突都缺乏明显的善恶二元对立,像是为了促成一场打戏而生硬加上去的一样。这不仅是《叶问》的问题,也是新世纪以来许多武侠功夫片的共有问题。这种问题到了《叶问3》中就暴露的更加明显,因为片中对立的双方往往既无深仇大恨,也无阶级矛盾,整个情节都是为了几场打斗而设立,这不禁又回到了刘家良的“武馆”时代,除了打斗的运镜和剪辑上更为高明之外,其他并无特别之处。而整个影片下来,你能看到三条主线,一是本地黑帮对学校地盘的侵犯,二是张狂武师对“咏春正宗”的追求,三是“顾家”叶问对绝症妻子的呵护。黄百鸣之子黄子桓显然没有将三条主线巧妙融合在一起的功力,而导演叶伟信也无法左右甄子丹这样的大牌,所以整部影片下来,断裂感更显强烈,所谓的情节设定,都是为了让甄子丹打完泰拳打泰森,打完泰森再打张晋。第一条线就这样随着打完泰森而不了了之,黑帮势力的横行和洋人探长的贪腐也成了叶问解决不了的事,而第二条线虽然前面有所铺陈,但张晋饰演的张天志却时而为钱卖命,时而又伸张正义,性格特征颇为模糊,把他设定为最后的大BOSS实在是有所牵强。倒是几场打戏酣畅淋漓,既有咏春拳的小快灵对阵刚劲威猛的美式拳击,又有咏春拳自己的长棍对长棍、八斩对八斩,拳脚对拳脚,最后不再像前两部那样一顿暴揍虐杀对手,而是一招“铁尺寸进”成功逆袭,八爷设计的动作如此精彩,也算是值回了票价!
 
    不过影片最终渲染的还是第三条主线,也就是叶问对妻子的关爱。一开始叶问作为一个男人,忙于维持武馆的生计和维护学校的秩序忽略了家庭,以至于每晚很迟回到家中,面对妻子的一碗冷汤又面露愧色地将其喝下。那颗掉落的纽扣作为一个细节,透露出妻子对遭遇其冷落的不满,然后妻子患病后一人独自忍受,他却依然将朋友和公益事业放在生活的首位。直到后来知道妻子患病,才丢下手中的一切,成为一个放弃一切功名利禄,天天陪着妻子的好男人。其实这种转变也反映了新世纪香港电影对待英雄人物的转变,男性英雄不再像小马哥一样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不再像黄飞鸿那样脑海中全是家国理念傲气面对万重浪,而是回归于家庭,将妻子儿女置于生活空间中的首要位置。这样的港片,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豪气,却多了一种对安逸生活的向往以及对家庭责任感的背负,神话的英雄被平凡的市民所取代,哪怕你仍想把一个自私的武者塑造为民族的英雄。但叶问终究不会成为黄飞鸿、霍元甲似的大英雄,他那以退为进的招式中只会透露出隐忍和谦让,看这样的影片你不会感到有多么的愉悦,哪怕影片的打斗依然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