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天注定》的被禁让贾科长意识到内地审查制度的严苛性,所以在新作《山河故人》中他放弃了暴戾和冲动,让本来用来炸人的炸药变成了炸冰,让可以杀人的手枪变成了一个空洞的能指。从《Go west》开始,到《Go west》结束,只是当年活力无限的青春少女已经变成了满脸皱纹的半老太太,26年弹指一挥间,从电影中我们看到的是人生!
影片采用的是三段式叙事结构,通过时间的断裂来表现主人公青年、中年和老年三种生活状态。故事也从一场颇具仪式感的世纪末狂欢开始,此时的沈涛、张晋生和梁子都是山西汾阳的小镇青年(晋生这个名字更是具有强烈的符号感),“咱们之间是什么问题?代数问题,还是几何问题?”显然三人间的三角恋爱关系让这个问题的答案倾向于后者。张晋生和梁子仿佛祖和占一样总是缠绕在女主的身旁,起初的嬉笑玩乐渐渐地由于二者事业和财力上的悬殊而变了味,张晋生土豪般的居高临下又让这个几何问题变成了代数问题,能歌善舞的沈涛并不是北上广地区的文青小资,一股乡土味的她更想有个雄厚财力下的富裕生活保障,而不是梁子那种毫无生活目的的瞎晃悠。从矿上的口头争执到吃饺子吃出一身醋味再到迪厅外那狠狠的一巴掌,不断升级的矛盾冲突让曾经的好友变成水火不容的敌人,想杀对方的心都有了,但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为了应付审查,也为了开展后续情节,最终只能让这种情绪幻化为结冰湖面上的一声巨响。于是沈张结婚了,梁子离家了,贾科长最擅长的上世纪小镇青年故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时间很快跳转到2014年,也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当下,“张晋生耍大了,在上海搞风投,都成了资本家”,而常年呆在井下落得一身重疾的梁子却无奈地回到了曾经那个“再也不回来了”的老家,不见当年离家时“河北、河南、内蒙随便吧”的豪情,只见如今满脸的风霜和对现实的妥协。十几年前的请帖依然留在炕上,如今已沾满了灰尘,而请贴上的两位新人却成了两地分隔的离人。他们曾经的爱情结晶Dollar也是晋生,然后沪养,很快又要移民到澳洲,如果不是外公突然去世,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回到那个偏远、落后的山西老家。一条丝巾,一句“妈咪”,陵前下跪时的那一阵迟疑,以及与上海继母不断的视频通话,都让母子俩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吃了顿饺子,听了首《珍重》,留了串家钥匙,坐了趟绿皮车,也无法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在第二个段落里,中年的张晋生并没有直接出现,而是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彰显出土豪的做派,然而看似风光,实则却暗含风险,中国大地所掀起的那场风暴正开始威胁到他的人生!
时间就这样在光影的虚化中又跳转了十来个年头,来到贾科长从未涉足过的未来——2025年,而澳洲这片土地更是他极其陌生的,以至于很快便迷失了自己,陷入到一段与主题割裂的祖孙恋当中。好在老年张晋生的及时出现让人意识到这是在看同一部电影,从与一帮山西老友的闲聊中,我们洞悉出他11年来的流亡命运。即使取了洋名,依然飚着一口正宗的山西土话,连与儿子对话都需要翻译。比起忘年恋来,父子间的代沟和争执才更有代入感,“你知道什么是自由?中国不允许私人有枪,但是澳大利亚法律刚改,可以买枪,老子买了很多枪,可是老子现在连个敌人都没有,自由是什么?自由是个屁!”曾经似乎拥有了一切,后来突然又全部失去,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又丧失了人生的维度,情敌梁子早已仙逝,而情人沈涛也只能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独自等待,以包饺子的方式幻想着儿子某一天能回来。野外,雪花、古塔,热舞,还有那首老歌,光阴仿佛流转,但年华却已不再!